10月16日,由第三届青葱计划五强获奖导演梁鸣执导的《日光之下》在第三届平遥国际电影展荣誉之夜,获得了费穆荣誉·最佳导演以及罗伯托·罗西里尼荣誉·评审荣誉。
由国际影人陈冲、柏林国际电影节艺术总监卡洛·沙特里安,威尼斯国际电影节艺术总监乔治·戈塞蒂,导演张一白、霍猛组成的费穆荣誉评审团在给梁鸣的最佳导演授奖词中写道:“充满激情、能量和毫不避讳的勇敢,这位导演以成熟的电影语言向我们展现了某种共通的人性以及复杂的情感,引领我们去关注生存的现状和对自我的认知。”
而由巴西著名导演小克莱伯·门多萨、印度电影人伊凡·埃尔,著名导演管虎、资深剪辑师孔劲蕾、导演白雪组成的罗伯托·罗西里尼荣誉评审则为这部获得“评审荣誉”的影片写下了这样的授奖词:“它所拥有的极为炽热的表达和对于成长的悲悯,感染了我们所有的评委。作为处女作,这是极其珍贵的。我们为这部超棒的中国电影加油!”颁奖礼过后门多萨导演与梁鸣导演进行交流,再次表达了对于《日光之下》的喜爱,他一再称赞人物非常有力量,对演员吕星辰的表演大加赞赏,并认为人物关系处理的非常巧妙,他说这是一部充满力量的影片。


对于梁鸣导演而言,获得这两个奖项都非比寻常。这是《日光之下》自创作完成后,获得的第一个艺术成就的肯定,也让梁鸣对导演这个身份、这个职业、这份梦想,更加白首不渝。
一:“我想做一只自由的小鸟,高傲的飞翔。”

1984年,梁鸣出生在黑龙江省伊春市,在这里度过了他的整个童年。如今在他的记忆中,家乡留给他的,是一种纯净和美好的东西。
梁鸣的父亲是军人出身,母亲是一名教师。很小的时候,梁鸣就表现出了对艺术方面的热爱。由于声音条件非常好,梁鸣在初中就当上了学校的播音员,自己写稿自己播报,校长还亲自去广播室表扬他。
初二的时候,梁鸣跟母亲说想上艺术学校,父母不仅没有反对,还带他去外地一些院校实地考察了一番。后来,经过考察父母觉得艺术院校不是很专业,回家后跟梁鸣说,以后你就安心学习吧。
那个时候,梁鸣内心有些无奈,对他来说家乡很美好很纯净,但同时也很闭塞,他很渴望去外面的世界获得更多的外界的信息,对艺术的热爱成了他心里和外界勾连的唯一通道,就这样一直保持到高中。
有一天,语文老师把梁鸣写的一篇作文拿给了梁母看,作文里写着:“我就像一只被套上枷锁的小鸟,我梦想着能自由、高傲的飞翔,可我的梦想无处安放。”
梁鸣妈妈看完后,很惊讶。问梁鸣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梁鸣说他有梦想。梁鸣妈妈这时想起来梁鸣初中想上艺术学校的事情,觉得不管是学表演还是学唱歌,对梁鸣可能是另一种人生的激励,不应该让他禁锢在此。
高二那年,北京广播学院(如今的中国传媒大学)到哈尔滨招生,梁鸣得知后跟母亲说这是个机会,母亲听完心里暗自担忧着,觉得梁鸣从来没有经过艺术学校系统性的学习,可能考不上。梁鸣和母亲说,我想试试。
那年,梁鸣报考了北京广播学院的播音系和表演系,没想到两个专业初试都过了。梁鸣跟母亲说想选择表演系,这个专业更加适合自己,有更多的发展空间。梁鸣妈妈说,随你,你想考哪个就考哪个。
话虽这么说,但梁母的心里依然不放心。恰好那时候遇见了招考老师,梁鸣妈妈和老师聊了起来,好多孩子都是艺术专业出身,梁鸣是个普通高校的学生,可能考不上。没想到招考老师回答:“您这样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是我明确地告诉您,我们既看重底子也看重天赋,有天赋的人经过后天训练也会做得很好。”
这一句话,顿时给梁鸣妈妈提了气。结果,梁鸣在表演系的复试中也通过了。学校要把梁鸣的资料带回北京,让他等着接三试的通知。
果然,半个月后,学校的三试通知就来了,梁鸣和母亲连夜坐着绿皮火车就去了北京。但参加三试培训班学习期间,梁鸣的内心受到了一些打击。他看到一些家长为了自家小孩顺利通过考试,托关系,递小纸条,各种方法,奔走钻营。
梁鸣和母亲说,自己录取可能没什么希望。梁母告诉他,你既然来了就好好学习努力锤炼自己,要相信老师,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去想。三试结束后,梁鸣回家等通知。
也就是那年,梁鸣等来了那封让他自由飞翔的录取通知书,梦想,也终于找到了可以安放的地方。
二:一个总是“被剪掉”的演员

2002年,进入了北京广播学院表演系后,梁鸣很刻苦,没有底子的他,在很多方面都必须比其他人花费更多的精力去学习,等于从零开始。
毕业后,四年的专业锤炼,梁鸣憧憬着往一个好演员的方向去发展,没想随之而来的,是漫长的孤独。
毕业两年多,梁鸣的日常就是每天去各个电影剧组来回试戏,却基本没得到什么角色,最好的一次,也就是2004在电影《柠檬岁月》中,客串了一个不痛不痒的角色。此后的四年里,梁鸣的演员之路,再无波澜。
梁鸣妈妈知道梁鸣在北京过得不易,梁鸣爸爸是军人出生,自觉在梁鸣的这条路没什么能够帮助他的,就和梁鸣妈妈商量想劝说梁鸣回伊春,或者就在黑龙江省那边做个播音员,起码能稳定下来。
接不到戏的梁鸣,也觉得那个时候很孤独,但他和母亲说:“这个事您俩说这一次就行了,以后不要再说了。”
梁鸣爸爸听完后跟梁鸣说:“如果你坚持走这条路我们支持你,但走这条路,你要有能够甘于寂寞的精神准备,可能你这一辈子都不能出人头地。”梁鸣说:“我热爱电影。”
2009年,一个看似属于梁鸣的机会,出现在他身边。娄烨导演的《春风沉醉的夜晚》需要找两个年轻的配角。梁鸣得到了其中一个角色,另一个年轻演员,叫黄轩。
梁鸣和黄轩在电影有足足40分钟的对手戏,让梁鸣演得很过瘾。后来让他更欣喜的是,《春风沉醉的夜晚》入围了第62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他心想或许可以去戛纳走红毯了。这对一个演员意味着什么,梁鸣很清楚。
可是,《春风沉醉的夜晚》在去戛纳之前,却被告知由于法国发行公司限制影片时长,娄烨导演不得不删减影片。最终自己和黄轩的那条线,被剪得只剩下黄轩的一个背影,所有的预想在那一刻都化为泡影。梁鸣理解娄烨导演,也知道那些不可控的原因。
2011年,娄烨导演的《花》中需要一个配角,也许是看中了梁鸣在《春风沉醉的夜晚》的表演,也许是觉得欠梁鸣一个角色。《花》中的一个配角,又落到了梁鸣的身上。电影拍完,随即入围了第68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
但让梁鸣没想到的是,《花》遭遇了和《春风沉醉的夜晚》同样的命运。可轮回的不仅如此,还有他出演的戏份,再次被剪掉了。梁鸣后来回忆起这段日子,称自己是一个“总被剪掉的演员”。
那一刻,在梁鸣心里有各种复杂的情绪,自卑、不甘,还有孤独。可他知道,这就是父亲当初告诫他的,是他必须要成长,必须要面对的东西。
他不想做一个愚昧者怨天尤人,也不想做一个无能者长吁短叹,更不想做一个懦弱者颓然放弃。
三:导演的诞生之《日光之下》“前传”

就这样,九年的演员生涯,那些接不到角色和总被剪掉的演员生涯,让梁鸣开始思考,是否可以用其他方式继续自己的电影梦,这份执着成了他脱颖而出的必然因素。
就在隔年,娄烨导演又再次找到了梁鸣,但这次不是让梁鸣来演戏,而是让他做副导演。梁鸣知道,虽然从幕前换到了幕后,可能做娄烨导演的副导演,将是毕生难求的一次学习经历。
在《浮城谜事》的片场,梁鸣从第一现场看到了娄烨导演是如何拍电影、如何指导演员,如何调度全场。他从娄烨导演那里,学到了如何以演员为核心,如何以真实的情感去表达当下的感受,以及娄烨最擅长的手持拍摄。
跟随娄烨导演拍完了《浮城谜事》,梁鸣开始动手写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剧本,名字叫《对岸是否艳阳》。他受娄烨导演的影响很深,以至于对写实,人物扎实带着余味的那种故事有着浓浓的兴趣。而剧本的故事,就来自于曾经真实发生在自己家乡的一段往事。这一动笔,就是六年。
2018年,辗转反侧,梁鸣带着《对岸是否艳阳》的剧本,入选了第三届青葱计划。进入青葱计划后,梁鸣大为惊喜。这里有他需要的一切的资源,他可以从编剧、导演、表演、摄影等多方面学到更多专业的经验。同时,《对岸是否艳阳》也终于得到了第一次的拍摄机会,通过创投短片,还找到了第14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最佳女演员吕星辰,她愿意为此无偿出演。
在这个过程中,梁鸣的剧本得到了李少红导演、李睿珺导演、梅峰导演、蔡尚君导演,青葱计划理事长王红卫老师、编剧黄石老师,制片人耐安老师的一致青睐,并一路从30强走到了5强。在最终的5强颁奖典礼上,作为第三届青葱计划主席的张艺谋导演,为梁鸣颁发了五强证书,以及由国家电影局提供的一百万扶持金。

同年,梁鸣带着建好的剧组,回到了家乡黑龙江省伊春市开始拍摄。电影在经过团队一致商讨后,更名为《日光之下》,新片名取自一句西谚:“已行的事后必再行,已有的事后必再有,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电影讲述了一群关系紧密的年轻人,是如何因为一个意外的谋杀案,而逐渐走向瓦解的故事。在几个年轻人的关系之中,去探讨和思考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像家人一样在一起,彼此陪伴成长?又是什么力量让他们在得知一个真相之后彼此疏离,关系割裂?梁鸣想表达生存还原,裸露生命的真实状态。
剧组的整个班底非常硬,剧本监制是《不成问题的问题》的导演梅峰老师,《心迷宫》《暴裂无声》的摄影师何山,《推拿》的剪辑师朱琳,《师父》《暴雪将至》的音效师张金岩、龙筱竹,第14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最佳女演员吕星辰,在《长安十二时辰》中饰演的杀手曹破延,角色气质非常独特从而备受关注的男演员吴晓亮,在电影《回到被爱的每一天》和张译一起演绎了一出成长情感大戏的演员王佳佳……组成了年轻电影创作者中的“最强王者”团队。
在拍摄的过程中,整个剧组遭遇极其恶劣的天气。伊春的气温冬季低至零下二三十度,日照很短。尤其是当电影转场到辽宁葫芦岛进行最后的拍摄工作时,刺骨海风带来的严寒让电影的拍摄变得更加艰巨。整个剧组都集体受到寒潮、风浪和晕船带来的不适,最终克服了所有的拍摄困境和压力,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消耗,不超时不超预算地完成了原定拍摄计划。
那一刻,中国电影导演梁鸣这个身份,正式诞生。
四:在平遥加封“最佳导演”

《日光之下》剧组(左起):侯晓东、孙杨、吕星辰、梁鸣、芦洋
2019年,《日光之下》入选了第三届平遥国际电影展,一同入选的还有第二届青葱计划导演叶谦的《蕃薯浇米》和德格才让的《他与罗耶戴尔》,以及第三届青葱计划导演澈与炻的《伊比利亚的派对》。
在平遥国际电影展期间,梁鸣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电影在接受大众考验时的心情,除了坐无虚席的媒体场和首映场之外,还有观众自费购票观影,在平遥国际电影展的媒体群里,《日光之下》的转让票也一票难求。
对于梁鸣来说,所有开心、正能量的情绪都在这些日子涌上了心头。但让他万万没料到的,或者不敢想象的事还在后面。
在荣誉之夜上,当陈冲老师、张一白导演、文隽导演、霍猛导演颁发费穆荣誉·最佳导演时,梁鸣没有想到,从台上传来的名字,会是自己。
惊讶、惊慌、惊喜,那一刻在梁鸣的脸上,什么复杂的情绪都有。他紧张了,也哽咽了,眼泪在眼眶里涌动着,开始不知道说什么。他没想着给自己准备个获奖感言,没想着万一派上用场呢,反倒是一心想着吕星辰会拿最佳女演员。

一旁的女主角吕星辰代替哽咽的梁鸣说:“当时看完这个剧本后,我立马给他打了电话,不要钱我都要演这部电影,他剧本的故事让我知道他有多不容易,一个这样热爱电影的导演,是不会被电影抛弃的。”
下台后的梁鸣,心情还未平复,紧接着又从今年晋升为评审的青葱学姐白雪导演的手中,接过了罗伯托·罗西里尼荣誉·评审荣誉。
荣获这两项大奖,对梁鸣而言,那些自卑、不甘、孤独的日子,是值得经历的,也让他相信,在黑夜中最亮的是星星。
所有的鼓励,不管是来自平遥国际电影展,还是媒体和观众,所有的认可与勉励,都让他坚定一个信仰:“我一定不会离开电影,感谢青葱计划,是青葱计划让我拍成了第一部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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